钟鼓

狩（三）

【羽生结弦】

【阴阳师x狐妖】

羽生终归是羽生，不是晴明本人

所以他们可以相似，但绝不能相同

私设如山！！

不知不觉我与那阴阳师已相识了三年。

从他十九岁到他二十二岁，渐渐我能从世人口中越来越多地听到他的名字，越来越知道这名少年并非池中物。

我不曾亲眼所见，但听闻了他这三年。

据说，仙台羽生门广招天下能士，三年间自成一派；据说，门主羽生氏创“羽生旗”，旗子所到之处，皆有信徒；据说他不肯摧眉折腰，因此与皇室交恶；据说他修为日益精进，顿悟道门之术，不日将修成仙身，寿与天齐。

而此种种，只是听说，我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和他求证，我也没有那个立场和身份去管一个阴阳师的人生。我和他算是君子之交，虽然我是只母狐狸，算不得什么君子。

山间那条竹林小路，三年间遇见过他七次。每次见他都一身白色狩衣，纤尘不染的谪仙面。

我对他的气息已甚是熟悉，九条尾巴都乖顺地把他围住。他会停下跟我说上两句话，一般是催我快点修炼，极为偶尔，他会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，举止温柔，眉眼含笑。“小九，怎么还是不能变成人来陪我呢？”我有九条尾巴，他就随口叫我小九。他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很温柔，我也就不和他计较。

虽然也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。

我龇着牙，敷衍他：“你以为我不想啊，化形要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你不知道吗？不得有点把握再去啊？”其实这不是我想不想，时机一到，天雷自会落下，哪由得了我。

他是阴阳师，自然都明白，只是乐得陪我演：“对，再努力努力，我可舍不得你就这么死了啊。”

还没等我少狐心多粉红一会，他又补充道：“九尾白狐的千年金丹，被雷劈了多可惜，不如给我做药引，助我涨修为。”

滚蛋，你对浪漫过敏吧。要不是看他长着一张公家颜，我真赏他一爪子，让他破相。

但是我克制住不翻白眼，因为他看到我翻白眼又会说到我的眼睛。“本来眼睛就圆滚滚，一翻白眼更明显，乖，收回去，做一只听话可爱的小狐狸。”

他真的好烦啊。他促狭地笑起来，眼尾细长精致。

可是也有几次遇见他，他行色匆匆，像是有任务在身。

他一身杀气，凌厉到快化成实质。我本是收着妖息，却被他周身的结界逼出原形。他下意识一道蓝光射出，待看清是我，一抬手就化解了光剑，略略颔首：“抱歉。”

不等我回应，他已经走远，狩衣随风飘开，缠着束起的发。那样子的他，才更贴近传闻里的仙台羽生氏，抬手阁下，落手修罗。

如果我不认识他，他那力道十足的一招，我不死即伤。他的实力深不可测，十九岁我已经打不过，更别提这之后他突飞猛进的几年。听世人猜测，他是紫微星下凡，一己之身关乎一国命数，在人间轮回的最后一世入了阴阳道，只有得道升仙，才能重列仙班。

照这么说，他是来渡劫的么？

仙台羽生门这几年发展下来专为百姓造福，除邪祛秽，法术高超邪灵不敢近身不说，百姓所需付给的捉灵报酬就只是一顿家常便饭。

我听了只觉得，神仙就该是他那个样子。羽生门在民间有口皆碑，完全不同于那个不作为、高高在上的皇室。

他有悲悯心，就已经有了仙骨。

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次邂逅，是他和皇室的人交手。在山脚下，我远远感觉到他的气息，想着有些日子没见到他，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。但当我看到他面前的阵仗，一声“羽生君”哑在了嗓子里。

好多好多式神的气息，全是攻击性的那种。好巧不巧，我遇到他和其他阴阳师的斗法。

我隐去了身影，稍稍靠近了些。

他召唤了四神中的白虎式神和朱雀式神，一左一右立在他身侧，他白色狩衣掠过朱雀的烈火，没有燃起来，却无风自舞。

我第一次见白虎式神，吊睛大虎是我们狐狸的天敌之一，白虎又是最具攻击性的嗜血式神，纵然我是只千年狐狸，也吓的够呛。

面前的低级式神虽然不敌，但胜在数量，一点点将他层层包围。

“羽生结弦，只要你归顺我们太子，就能活命，这已经是我们太子的仁慈！”

他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袖口，那上面有翠绿的竹叶刺绣，还有黑线细细绣出的叶脉，很衬他，“怎么，你们太子只有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吗，一个高端式神都没有，无能就不要狂妄。”话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。

一人穿着金色刺绣的狩衣，面色阴沉：“你怎敢对太子无礼？果真是低贱的人。”

对方话音刚落，一条手臂就被砍下了，鲜血井喷，染脏了华贵的狩衣。

而白衣公子只是眨了眨眼睛。

“啊！什么妖术！”对方已经炸了，痛呼之余怒火中烧，“给我杀了他，要活捉，我要亲手砍了他的四肢！快，上啊！！”

接下来的血腥，我做妖一千年也没见过。白衣公子嗤笑一声：“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和福气。”然后，闭上眼睛，抬手结印，低低的咒语从他口中吟唱，白虎和朱雀双目血红，长啸一声就冲进了对方的包围圈，大开杀戒。

对方只是抵抗了几个回合，就再无还手之力。哀嚎，咒骂，求饶，喘息，最后归于平静。一个不留。

到处都是血，已经染红了山脚的泥。他的狩衣上也溅到了几滴，在白色的衣料上像是寒梅傲然开放。

他杀红了眼，我现出身形他看过来的时候，我好像看到了恶魔的眼睛。

我愣在原地，忘记了本来是要关心一下他。

我知道他没有受伤，但是杀孽太多，是要折寿的。

他看到了我，认出了我，然后眼神终于柔和了一点，揉了揉眉心，再抬头是满脸的疲倦，凤眸微阖。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，“我的衣服脏了，今天不能抱你了。”

他的颊边甚至都有血，像是上好的纯白瓷器不慎被玷污，可他却在努力地笑着，那么纯粹无害。许是这一幕对我冲击太大，我说不出话来。

他体谅地没有计较，站着恢复了一点精神，就告辞，脊背还是挺直的。

回去我做了三天噩梦，记忆里那浓重的血腥味，挥之不去。我知道我这样子很没见过世面，那种场景他别无选择的，他不动手，死的就是他。而且阴阳师之间，没有让对方挫骨扬灰魂飞魄散都已经是仁慈了。

后来再见到，竹林外，清明月，他还是会摸我的尾巴，眯着眼睛笑着叫我：“小九。”我猜，他不想我从此与他生分。
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“嗷呜”一声，蹭了蹭他的袖口和手心。这之后，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温柔和欣喜，还有讨好和孤独。

这样也好。

三年光阴，我和他好像很近，又好像很远。

当我遇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他，我怕他。当我能在他漆黑清澈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倒影，我想靠近他。

真是矛盾。生物有趋利避害的本能，我实在不愿再想。

你到底是什么样的？